觀眾的自我修養

電影,人類學 (原刊於2024年10月14何穎怡的大耳朵


最近連看幾部電影,有些細節,觀影者是需要知識的(雖說,沒有那些知識也不礙看懂電影情節,但隱藏於細節的趣味與體會就會少掉很多)。

 

話癆死侍

咱們先講《死侍與金剛狼》好啦,我對所有漫威電影都幾近無感,覺得是催眠好物,《死侍與金剛狼》更是如此,因為男主角就是個話癆,能讓我覺得有趣的話癆只有昆丁泰倫。更何況片子裡話癆部分牽涉到《死侍》系列電影的self-reference(自我參照,就是你必須看過其他《死侍》才知道笑點在哪裡),更多的是cross-reference(相互參照),你必須看一大堆超級英雄電影、了解漫威與迪士尼、二十世紀福斯等等恩怨史,才笑得出來。

這當然無所謂,超級英雄電影就是拍給超級英雄迷看,這種參照來參照去,就是「迷」的樂趣所在,超級英雄電影影迷絕對有「內行」與「門外」的「階級」分別。 

但是當導演不僅讓話癆死侍打破第四牆,還在電影裡直接提到主角雷恩.雷諾斯現實生活裡的妻子布蕾克.萊芙莉時,那一刻,打破了fiction的框架,我們該怎麼界定它呢?是電影還是綜藝?

不過,如果你想認真學英文,死侍不斷提出educated wish。這話來自educated guess,也就是你雖純屬揣測,但是你有這問題常識,這個猜測有可能是真的。因此educated wish是指有知識判斷基礎的盼望,實現機率較高。死侍自然是在耍嘴皮,他的重點在強調educated,提高他的話癆含金量。


                                                               「陰間大法師2」

《陰間大法師》(Beetlejuice)一直是我喜歡的黑色喜劇,在我心目中,提姆波頓拍攝過的搞笑電影,這個排在《星戰毀滅者》(Mars Attack)之後。 

《陰間大法師2》出現了一個研究搖滾史的人一定知道的典故,那就是「靈魂列車」(Soul Train),這是美國一個長壽歌舞節目,主要以節奏藍調(R & B)、靈魂歌曲、嘻哈等黑人音樂為主,培養出無數巨星。因此,現在你明白了車站那兩段載歌載舞畫面,是在對這個節目的致敬。滿滿的緊身喇叭褲與Afro頭,多麼令人懷念啊。

                                 長壽歌舞綜藝「靈魂列車」
 

《陰間大法師》有兩個角色也值得一提,一個是縮頭人。Beetlejuice不爽,就可以把你的腦袋縮小。其實這是有人類學典故的,來自亞馬遜流域的Shaur族。Shaur縮製人頭是為了獲取頭顱主人死後獲致的大能力,透過繁複且長達數年的儀式後,頭顱裡的法力被取光,乾製的人頭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但是這種縮製人頭極受窺奇歐洲人喜愛,不惜花錢買。到後來,縮頭供應不及,Shaur人也會把獵來的西洋人首級賣回給西洋人。極端反諷。

 

「陰間大法師」裡的縮頭人有人類學典故。

另外一個是沙蟲(sandworm),沙蟲這種怪物源自《沙丘》電影,沙丘裡的沙蟲非常巨大,傳說曾出現1000公尺長的。它的鱗片可製成盔甲,它可以把《沙丘》系列故事裡的重要元素香料(spice mass散佈出去。 

因此,當我看到一篇文章比較《沙丘》、《從地心竄出》(Tremors),以及《陰間大法師》,哪部電影的沙蟲比較厲害,我根本噴飯,因為誰會畏懼《陰間大法師》的沙蟲啊,明明就是襪子,來搞笑的。

 

                                                 「沙丘」裡的沙蟲是沙蟲電影的始祖。

「從地心竄出」系列電影的沙蟲。

「陰間大法師」的沙蟲根本像襪子。                                      

最令我驚奇的西班牙恐怖電影《飢餓站台2》(The Platform 2,正在Netflix播出)。我非常喜歡它的第一部,因為有全新恐怖元素,而且披著恐怖電影外衣,實則探索虛構世界裡的人性與政治制度。令我深信西班牙恐怖電影是最喜歡哲學思考的。

 

「飢餓看台2」有一個不熟悉世界名畫就會錯過的隱喻。

這裡我不劇透,但是你看《飢餓站台2》會看到一幅畫——哥雅的「狗」。如果你認不出這幅畫,就會掌握不住導演的哲思。這幅畫完成於哥雅晚年,畫在他住家的牆壁上,死後多年才移出。這幅畫並無命名,簡稱「狗」,因觀者的詮釋,有時稱為「溺水的狗」。 

圖畫裡,一隻狗只露出一個頭,可能在坑底,可能在沙裡,可能在水裡,總之,它快死了,因為周邊無物可借力爬出,這是電影暗示的絕境。

 

                                                           哥雅眼年的畫作「狗」,屬於黑色系列。

但是畫裡,這隻面臨死亡的狗眼睛仰望,是晚年困於精神與肉體困境的哥雅自述嗎?絕望裡仍不忘向上期望。也點出了電影的主題。給大家參考。

 


 

 

 

遮蔽天空下的啟示錄(修訂版)
摩洛哥、垮世代、迷幻與切割藝術  

(人類學,世界音樂,書籍)


                                          作家Paul Bowels ,圖片來自美國國會圖書館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十八日,小說家包爾斯(Paul Bowles)病逝於摩洛哥丹吉爾城,享年八十七歲。很多人記得他的小說《遮蔽的天空下》,它曾被大導演貝托魯奇拍成電影,也被藍燈書屋的現代叢書、美國圖書館人協會選為二十世紀百大小說之一。

古典音樂界記得包爾斯是當代作曲家柯普蘭(Aaron Copeland)的弟子,曾編寫過田納西威廉斯的《玻璃動物園》、《夏日煙雲》等音樂劇。

但是,世界音樂愛好者更記得早在一九四七年,包爾斯便長期定居摩洛哥,走遍摩洛哥荒僻鄉野採集傳統音樂,也吸引了基辛(Brion Gysin)、布洛斯(William Burroughs)、金斯柏格(Allan  Ginsberg)、凱魯亞克(Jack Kerouac)等等垮世代(Beat Generation)詩人前往定居,吸取摩洛哥的音樂與藝術養分。

【包爾斯的兩萬五千哩長征】

一九五九年,包爾斯在「洛克斐勒基金會」與「美國國會圖書館」的贊助下,前往摩洛哥採集傳統音樂。根據記錄,他與錄音助理溫克林(Christopher  Wanklyn)一共走遍摩洛哥兩萬五千哩,採錄該國所有重要樂種,除了古典的安大露西亞努白(Nuba)音樂、伊斯蘭教蘇菲教派(Sufi)的驅魔儀式音樂、酋酋卡村大師樂隊(Master  Musicians of Jajouka)外,還包括極偏僻的大亞特拉斯山區柏柏族(Berber)慶典音樂。

                                             Paul Bowels的採音出版(Sub Rosa)

柏柏人是摩洛哥的早住民,七世紀,阿拉伯人進入摩洛哥後,柏柏人便被逼入山區。包爾斯說,摩洛哥政府聽到他要錄柏柏人音樂,甚為不悅,因為他們不希望西方人聽到這種「野蠻人」的音樂。

包爾斯深為摩洛哥音樂的豐富著迷,曾說:「摩洛哥人節奏感絕佳,顯現在其歌舞藝術裡。」一九七八年,他曾在丹吉爾自家屋頂上架設麥克風、錄音機,錄下一場吉拉拉信徒(Jilala)婚禮遊行,嗩吶、鼓聲大聲喧鬧,被遊行隊伍擋住的車輛不耐煩地大按喇叭,嗩吶遂以更大的音量回應,火熱對拼,終於漸行漸遠。噪音與藝術並置、現代與傳統並陳,包爾斯說:「好像史特拉文斯基的作品。」


                                                Paul Bowles採音的摩洛哥音樂

【金雞獨立四十年的吉拉拉】

吉拉拉信徒是蘇菲信仰(Sufism)的血誓兄弟團體(blood brotherhood),摩洛哥境內有兩種蘇菲信仰的血誓兄弟團體,一個是信奉回教先知Moulay Abdelqader Ghailani的吉拉拉,另一個是北非黑奴後裔的Gnaoua。這兩個血誓兄弟團體均有非常精采的玄幻儀式音樂(trance music)。

吉拉拉信徒信奉先知Moulay Abdelqader Ghailani(摩洛哥人稱他為Jilali),他在十二世紀時在巴格達成立Qadiri Order,至今仍是非常具有影響力的蘇菲信仰支派。根據傳說,這位先知在伊拉克的山上金雞獨立祈禱、冥想,單腳站立了四十年,天使降臨,告訴他說:「放下你的腳。」Jilali問:「奉誰之名,我遵此命?」天使說:「為所有生者與未生者。」Jilali聞言放下腳,卻立即彈了起來,信徒紛紛跪地膜拜。

吉拉拉信徒以玄幻儀式音樂聞名,多數儀式用來治病,對身體痲痹、歇斯底里與心臟病據說有療效。舉行儀式前,樂手先用炭火烘熱bendir(手鼓),接著燃燒benzoin(一種爪哇咖啡豆),濃郁的香味可以幫助樂手與參與儀式者進入玄幻狀態。



                                                          Jilali儀式玄幻音樂

儀式一開始,領奏者(maalim)先以qasbah(竹笛)模仿鳥鳴,緊接著qaraqsh(響板)與bendir手鼓狂烈敲擊,樂手開始頌唸阿拉的九十九個聖名。冗長的音樂可以延續一整夜,陷入玄幻狀態的病患、參與者,有時會被神明附身,有的能吞火、吞下滾水,以刀子穿刺、切割身體,而絲毫不覺得痛。據說,摩洛哥著名藝術家Mohammed  Mrabet曾參與過Jilali儀式,陷入玄幻狀態,旁人以熱炭炙燒他的肌膚、用匕首切割他的皮膚,血流如注,他都毫無感覺,第二天醒來,對一切不復記憶,據說傷口也不覺疼痛。包爾斯與基辛(Brion Gysin)曾在1961年做過一場吉拉拉玄幻儀式的錄音,錄音時,吞火人Farato當場灌下一整壺的滾燙開水。

【基辛的一千零一夜】

                                                 Brion Gysin 

包爾斯在生活裡聽到了音樂,另一位垮世代畫家基辛則認為音樂等於存在。一九五○年,基辛與詩人布洛斯在摩洛哥參加宗教慶典儀式,聽到了酋酋卡村大師樂隊(Master Musicians of Joujouka,又拼為Jajouka),當下便認定這是他一輩子要聽的音樂。

酋酋卡村音樂大師是柏柏族後裔,居住在丹吉爾城南部的酋酋村裡。他們是世代相傳的樂手,也是特殊階層,終生不必工作,只需要演奏音樂,一直到一九四○年代,他們都還可以自鄰近村落抽取十分之一的貢稅。

為了能夠日夜聽到酋酋卡村大師演奏,基辛在丹吉爾城開了一家小餐館兼俱樂部,取名為「阿拉伯的一千零一夜」,透過酋酋卡村畫家哈米(Hamri)的仲介,請來酋酋卡村大師駐店演出。 

【瓊斯的北非剪影】


據說,酋酋卡村音樂大師的祖先阿塔爾(Attar)自半人半羊的Boujoud神偷學會吹奏笛子,此後,他的子孫便擁有音樂的魔力,可以和花鳥魚蟲說話,掌握了所有音樂的祕密。基辛認為酋酋卡村人口中所謂的Boujoud神,其實也就是西方牧神Pan。最早到Joujouka村錄音的西方人是滾石合唱團的Brian Jones,一九七○年,他跑去摩洛哥,找到基辛,基辛帶著他去酋酋卡村,錄下整場慶典儀式歌曲。Brion Jones顯然也注意到Joujouka音樂文化的中心神祇Boujoud就是西方的牧神Pan。據傳牧神是笛子的發明人。因此,他將採音來的專輯取名The Pipes of Pan in Jajouka,在1968年做限量出版。

                                                       Brion Jones充滿版權爭議的Joujouka採音

或許因為The Master Musicians of Jajouka是牧神之後,他們也特別擅長吹奏笛子與rhaita(or  ghaita)嗩吶,這是伊斯蘭世界常見的嗩吶,聲音很大,共有八孔,後面還有一個拇指孔,吹嘴上有一個金屬圓片,協助吹奏者在延長音時循環換氣。The Master Musicians of Jajouka就是以循環換氣工夫高強聞名。 

瓊斯過世後,此張錄音以《Brion Jones Presents the Pipes of Pan at Jajouk》之名限量發行,處理瓊斯遺產的律師拒付版稅給酋酋卡村大師,說他們的演奏只是「背景音樂」。一九九五年,玄幻舞曲(trance dance,以玄幻儀式音樂混音加工而成的舞曲)大行其道,此張專輯再度上市,在台灣取名「北非剪影」。

透過「北非剪影」的推波助瀾,許多知名製作人蜂擁至酋酋卡村錄音,收音品質最好的一張是著名製作人拉斯威(Bill Laswell)採音的「天空啟示錄」(Apocalypse Across the Sky),出版於一九九二年。

一九八六年,基辛死於愛滋病。他的摯友詩人布洛斯說,直到臨死前,基辛都深信酋酋卡村人的傳說:一旦大師停止演奏音樂,世界就會滅亡! 



                                                 Master Musicians of  Jajouka的現場演出

【布洛斯的切割藝術】

事實上,垮世代教父布洛斯與基辛的相識就是源於酋酋卡村。酋酋卡村畫家哈米說:「有一天,我看到布洛斯漫步丹吉爾城街上,覺得這個人有大隱於市的氣質,和基辛恰是絕配,便引介他們認識,兩人共同發展了切割藝術與夢機器。」

據說,切割藝術(cut-up)最早是基辛的概念,他曾說:「語言掩蓋思想,真實的意義只存在於節奏中。」基辛將繪畫裡的拼貼概念延伸到文字,把話語拆解後隨意組合,利用兩台錄音機重複剪接,形成無意義的堆疊,或者是刻意的並置拼貼。

                                                     垮世代作家William Burroughs


布洛斯對語言的真實性有更尖銳的看法,他曾說文字是外太空病毒。眾所周知,病毒傳染需要宿主。人類之所以想要書寫文字,是因為人類無法防止肉身腐化,卻能用文字讓思想不死。文字這種病毒便因人類之畏死而得以從一個宿主跳到另一個宿主,繁衍壯大。

面對文字病毒,切割藝術是一種強大工具,它可以不斷拆解、重組、錯置、重複,直到文字失去意義,或者顛覆自身意義為止。布洛斯與基辛合作,將切割藝術引用在他們寫作的詩詞上,搭配他們在摩洛哥採錄來的音樂,形成一種奇特的聽覺藝術。

很多人認為,其實這就是九○年代電腦取樣合成(sampling)音樂、重複混音(dubbing)技術的鼻祖。


                                                Brion Gysin與William Burroughs合作的「夢機器」

 

【納瓦血誓兄弟與裸體午餐】

不管是包爾斯、基辛或布洛斯,都對摩洛哥的蘇菲教派血誓兄弟(Blood Brothers)的驅魔儀式音樂很感興趣,因為它們具有強大的迷幻色彩。

蘇菲信仰是伊斯蘭教的神祕主義,摩洛哥境內共有兩支蘇菲信仰的血誓兄弟團體,一支是吉拉拉,另一支是納瓦(Gnaoua)。納瓦是黑奴後裔,他們的祖先來自馬利與迦納,信奉衣索比亞的巴拉(Sidi Bilal)聖者,據說,他是先知穆罕默德的第一個司贊(muezzin,呼喚祈禱者)。

這兩個血誓兄弟團體都有驅魔儀式,藉由音樂與香料的刺激,參與儀式者陷入玄幻狀態,讓神靈上身,甚至自殘身體都不覺疼痛。就音樂而言,似乎和西方的迷幻搖滾頗有相通之處。

西方迷幻搖滾興起於六○年代,強調以迷幻藥物開啟日常感官經驗之外的另一個世界,體驗不同的視覺、聽覺與感覺境界。

布洛斯也嗑藥,他著名的藥物小說《裸體午餐》便是在摩洛哥寫作,當時,他酗酒又嗑藥,還是朋友在一堆嘔吐穢物中搶救了原稿。《裸體午餐》描寫一個嗑藥的作家,如何擺盪在嗑藥與寫作間,無法分辨現實世界與迷幻世界,進而質疑生活經驗的真實性。

 


                           《裸體午餐》,威廉.布洛斯著,何穎怡翻譯,商周出版 進階閱讀在此 有些書抗拒翻譯

一九九七年,布洛斯死於心臟病。在他死前一年,十數位樂手、紀錄片導演、視覺藝術家、裝置藝術家還在都柏林,為他舉辦了一個「10%布洛斯特展」(10% File Under Burroughs),展示許多他在摩洛哥採錄的玄幻音樂,布洛斯說:「我相信音樂控制了整個伊斯蘭世界。」

【柯罕的粉蝶彩翼與納瓦雜誌】

 

                                                           詩人兼攝影家Ira Cohen 


在眾多前往摩洛哥取經的藝術家中,較不為人所知的是攝影家兼詩人柯罕(Ira Cohen),他是mylar image風格的創建者,曾被他拍過的音樂家說,此種攝影手法好像透過粉蝶的彩翼觀看景象。

柯罕在一九六一年前往丹吉爾,在那裡住了四年,發行一本名為《納瓦》(Gnaoua)的雜誌,介紹基辛與布洛斯所做的驅魔音樂研究,並製作「吉拉拉」專輯,由包爾斯錄音。

一九九四年,他出版「伊拉柯罕詩歌」(The  Poetry of Ira Cohen)專輯,朗誦自己的詩,搭配包爾斯、基辛、布洛斯等人的採音作品,將酋酋卡村大師樂隊、吉拉拉與納瓦驅魔儀式歌曲、摩洛哥街頭聲音,與唐切利(Don  Cherry)、柯曼(Ornette Coleman)等爵士大師吹奏熔於一爐。

在基辛、布洛斯、包爾斯相繼過世後,垮世代詩派已成歷史名詞。但是他們與摩洛哥音樂的相知交纏,留下無數美妙作品,勾引世人去欣賞粉蝶彩翼繽紛般的音樂世界。




【延伸聆聽】


1.Various Artists/Morocco, Crossroads of Time/Ellipsis Arts(1995)

2.Various Artists/Trance 2/Ellipsis Arts(1995)

3.Various Artists/Moroccan Trance Music, Jilala & Gnaoua/Sub Rosa(1990)

4.Various Artists/Brian Jones Presents the Pipe of Pan at Jajouka/PolyGram(1995)

5.Master Musicians of Jajouka/Apocalypse Across the Sky/Axiom(1992)

6.Master Musicians of Joujouka/Joujouka Black Eyes/Sub Rosa(1995)

7.Paul Bowles/Black Star at the Point of Darkness/Sub Rosa(1990)

8.Brion Gysin/Self-portrait Jumping/Crammed Discs(1993)

9.William Burroughs/Break Through in Grey Room/Sub Rosa(?)

10.Various Artists/10% File Under Burroughs/Sub Rosa(1992)

11.Ira Cohen/The Poetry of Ira Cohen/Sub Rosa(1994)





在墳墓上跳舞:一張照片的另種閱讀

(人類學,搖滾樂N-Z)

原刊於 何穎怡的大耳朵(2019.10.30)


昨晚同學傳來這張爆料公社的照片。老外把墳墓當龍椅。看了當然發笑。

(後註:根據聯合報新聞,有人發現照片中人是KOM冠軍的丹麥自行車年輕小將Anthon Charmig。當他知道「龍椅」的實際用途,已經將照片從Instagram 刪掉。)

但是你仔細看過華人的墳墓造型嗎?它頗具象徵意義。英國人類學家Nigel Barley曾在專書「在墳墓上跳舞」(Dancing on the Grave: Encounters With Death,1995)裡說,華人的墳墓圓形土胚像子宮,正中央像陰道口,兩邊直立墓碑像張開雙腿。因此,人出生是這麼來的,死時,也這麼回去,回到大地的子宮。

有意思嗎?加拿大已故女歌手Lhasa de Sela也曾在I'm Going In一曲裡以「重回」的意象描述死亡。

當我的生命剛結束

我的死亡才剛開始

我說過永不離開你

但是我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

賜予我的血婚鮮血吧(註:血婚來自法朗明哥三部曲,意指新婚之日即是死亡之日。此處歌者將自已與死亡的面對面視為結合。)

我已準備再生

我感覺嶄新

好像這身皮囊只是我的第一付

我要進入,我要進入(死亡)了

一切伊始於此

但是出生後,我們全忘了

自己是誰

Lhasa de Sela死於乳癌,死時才37歲,這是她去世前寫的最後一首歌。她在歌裡說:

難以置信

即便我生時茫然盲目

我還是創造了愛

你瞧,照片是可以這樣讀的。



歌詞中英對照

當我的生命剛結束

我的死亡才剛開始

我說過永不離開你

但是我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

賜予我的血婚鮮血吧(註:血婚來自法朗明哥三部曲,意指新婚之日即是死亡之日。此處歌者將自已與死亡的面對面視為結合。)

我已準備再生

我感覺嶄新

好像這身皮囊只是我的第一付

我要進入,我要進入(死亡)了

一切伊始於此

但是出生後,我們全忘了

自己是誰

我要進入,我要進入(死亡)了

我能忍受它的痛苦

以及刺眼白熱

因為下次我們再見面

我將不再記得你

你會操辦一切

讓我自由

這不是你我相見的好時機

因為我忙如蜜蜂(註:此處應指歌者進入彌留,生者忙著讓她無痛死亡,釋放她的自由,而死者的靈魂也急著奔往新生,無暇相見。)

你會跟我說話

但我不會明白

你將伸出手

我卻將墜落迷途

別拿完美誘惑我

我有其他事要做

我鑽爬如此之遠

不是為了回到你的身旁

我要進入,我要進入(死亡)了

我從未如此醜惡

我從未如此遲鈍

我進入得越深

牢獄之牆便越內縮

我要進入,我要進入(死亡)了

我想要從遠處看著你

難以置信

即便我生時茫然盲目

我還是創造了愛

我要進入,我要進入(死亡)了

我要進入,我要進入(死亡)了

When my lifetime had just ended

And my death had just begun

I told you I'd never leave you

But I knew this day would come

Give me blood for my blood wedding

I am ready to be born

I feel new

As if this body were the first I'd ever worn

I need straw for the straw fire

I need hard earth for the plow

Don't ask me to reconsider

I am ready to go now

I'm going in I'm going in

This is how it starts

I can see in so far

But afterwards we always forget

Who we are

I'm going in I'm going in

I can stand the pain

And the blinding heat

'Cause I won't remember you

The next time we meet

You'll be making the arrangements

You'll be trying to set me free

Not a moment for the meeting

I'll be busy as a bee

You'll be talking to me

But I just won't understand

I'll be falling by the wayside

You'll be holding out your hand

Don't you tempt me with perfection

I have other things to do

I didn't burrow this far in

Just to come right back to you

I'm going in I'm going in

I have never been so ugly

I have never been so slow

These prison walls get closer now

The further in I go

I'm going in I'm going in

I like to see you from a distance

And just barely believe

And think that

Even lost and blind

I still invented love

I'm going in

I'm going in

I'm going in


 女陰割禮:縫合的花蕊

(人類學)

原刊於  何穎怡的大耳朵(2020.05.02)


縫合的花蕊

根據CNN今日報導,蘇丹正式廢除女陰割禮(female genital mutilation)。這是女性權益的一大步。

聯合國估計,現在非洲、中東、亞洲仍有三十個國家實施女陰割禮,大約兩億女性受害。

女陰割禮是指女嬰出生後到15歲間,陰部必須割損。它的歷史非常悠久,可以回溯到法老王時代。其實無論是可蘭經或者其他律典,都找不到割損女性陰部的引據,它卻成為這些地方的女性守貞象徵,行過割禮才能論婚嫁。

女陰割禮全名為「女性生殖器割離」,分為三種,最輕微的是割損(suma),切除陰蒂鞘的皮尖。第二種為切除(Clitoridectomy),切除整個陰蒂。最嚴重的一種稱為法老王式割損(infibulation),切除陰蒂、小陰唇、刮除大陰唇、陰道內壁的肉,最後縫合陰道口,只留一個小洞排放經血,結婚後,才切開。

                                                   索馬利亞地區的女陰割禮用具。

接受女陰割禮,女孩很可能因感染、出血過多、敗血症死亡。動手術的通常是接生婆或理髮匠,使用生鏽的刀或碎玻璃。受過割禮的女人有人終生受苦於骨盆炎,或者因陰道結疤而無法排經。生育時會因結締組織缺乏彈性而導致難產,有的例子甚至子宮下墜到陰道,膀胱與直腸因難產而排出,胎兒死亡。

現在我們已經很難追溯女陰割禮究竟源自什麼。可以確定的陰蒂是女性性交的快感來源之一,割禮變成男性控制女性情慾的一種手段,行過割禮的女人才會被視為守貞。

割禮的習俗也和社經地位相關,越是低階層越可能盲目遵循此傳統。貧窮+無知讓它成為甚難斷絕的殘酷儀式。

                                                      女陰割禮多由接生婆與理髮師以粗糙的工具為之。

 人類學家眼中的小書桌田野錄音

(人類學,搖滾樂A-M)

原刊於 何穎怡的大耳朵(2015.06.22)

正在讀一本英文的人類學書,剛從叢林出來的人類學者看到文明社會的女人,他以人類學家的角度描繪他的「女性同類」:

1.脖子手腕耳朵戴裝飾品。

2.臉塗白粉,特別突出鮮紅嘴唇。

3.話題為XXX為什麼還沒找到丈夫,顯然,在這個社會,丈夫是一種身分地位的表徵。

我想起心理學家王浩威曾寫過一篇文章,提到如果一個人類學家初到台灣,他注意到的「特點」一定是「這個社會男子年滿二十就必須當兵,學習『殺人之道』,這是他們的成年禮」。(當然,文章寫在徵兵制年代。)

如果這個人類學家現在才來到台灣,他可能進一步注意到:這個社會近期的最大焦慮是「捷運上無差別殺人」。因為戰爭的必要性已經深入此社會的意識底層,所以他們沒注意到他們一生都在為「無差別殺人」預做準備。

你要不要也用人類學家的眼睛觀看自己的社會呢?

正好最近我正在看美國公共廣播電台(NPR)一系列的「田野錄音」。

我很訝異NPR似乎認為「出外景錄音」或者「樂手站在野地裡」就叫做「田野錄音」(field recording)。

其實田野是指「被記錄者所在的場域」,因此,你去錄豐年祭,叫做田野錄音,而這個田野錄音的前提是設想「豐年祭」飽含儀式象徵意義,足以呈現這個族群的「宇宙觀」(哲學觀),或者他們的儀式音樂在音樂學上有特殊的表現(譬如布農族的八部合音)。

如果是一個人類學家來看這支NPR的田野錄音,他會得到以下結論:

1.記錄者與表演者特地把「帶電」的樂器放在沒有電的環境裡,以符合他們對田野的想像。

2.這位表演者的特色是運用最新的loop pedal,以達到一人樂隊的目標。

3.他的吉他顯然有非洲藍調的風味,運用了拇指琴的指法。拇指琴在多數非洲國家裡是神聖樂器,祖靈寄居所在,可以用來祈雨。這位樂手顯然要剝除拇指琴的文化意義,讓它成為純樂器。

因此,我們可以知道這支名為「田野錄音」的影片,所達到的真實效果是剝除「場域」的深刻意義。如果是我,會稱它為「在想像的《田野》裡的非田野錄音」。

by the way,這位歌手是澳洲人。他的吉他非常有意思。因為它具有非洲藍調特色,部分指法還讓我們聯想到沖繩音樂。





 《月半新娘》裡的leblouh

電影,世界音樂,人類學

前幾天進城,在高速公路上聽Dimi Mint Abba,想到她是個多麼了不起的音樂家,卻又那麼年輕(53歲)就腦出血死亡,會不會跟她的肥胖有關呢?因為她來自茅利塔尼亞,一個會強迫餵食少女的國家,然後,我就想起前一陣子看的電影《月半新娘》(Flesh Out)。

這部義大利出資拍攝的劇情片描寫一個茅利塔尼亞女孩在外婆的美容院上班,父母為她擇婚,日期也訂了,在那之前,她必須吃肥。吃到很肥。因此她一天吃十頓,清晨天尚未亮,母親就為她端來一大碗駱駝奶跟一大碗混了牛油、肉類的小米飯。

如果她跟一般茅利塔尼亞女兒一樣,她大概出嫁前幾個月就要增肥,因為傳統以胖女人為美,女人的胖是男性的財富象徵。根據網路資料,這傳統始自十一世紀的圖阿雷格人(Tuareg),他們是柏柏人的一支,屬遊牧民族。傳統上,遊牧民族裡的富人都坐在帳棚裡讓黑奴服侍,所以養得白白胖胖,胖是美,胖也代表財富。

這種強迫餵食,阿拉伯文叫Leblouh,圖阿雷格語裡叫adanay。待嫁女孩增肥期間一天要喝二十公升的駱駝奶,外加兩公斤的混合牛油肉類的小米,總卡路里達1400016000,大約是四個成年男子的攝取量。像《月半新娘》裡的主角她每天拚命吃,體重還是無法達標,這時,她們會求助黑市的牛隻與鳥類使用的類固醇。尤其二十世紀尾非洲面臨嚴重乾旱,動物與農產減產,求助黑市藥的女孩大增。


增肥有所謂的增肥農場(fattening farm),就如電影裡所演的,在家增肥失敗的女兒會被送到此地,有專人逼你進食,飼育者(fattener)會用竹棍夾女兒的腳趾,直到她們吃到該有的份量為止。

                                    電影裡的主角每頓都得吃這麼大碗的小米飯與同樣大碗的駱駝奶,一天十頓。

雖說,採行Leblouh的國家有烏干達、茅利塔尼亞、蘇丹、突尼西亞、奈及利亞、肯亞與南非,但是茅利塔尼亞最為嚴重,上個世紀透過教育與傳播才逐漸消失的leblouh卻在2008年軍事政變後死灰復燃,軍政府推行回歸傳統,裡面便包括「肥美女人」。據估計,政變之前,大約50-60%的鄉間女子與20-30%的都會女子會在結婚前leblouh,現在這比例已經上升到80%(不分鄉村與都市)。

有一篇影評說你以為《月半新娘》裡的增肥女人都是文盲嗎?不,她們跟一般西方女孩一樣,成日手機不離手,社群媒體上癮,只是那上面的影像在在強調胖才是美。


看《月半新娘》不免覺得殘忍,為了嫁得好丈夫,你得拚命吃,犧牲掉一輩子的健康,連走路都喘。我們覺得唯有非洲國家才能如此「反智」。但是如果你轉頭看已開發國家女性以「苗條」為尚,平均約0.94.3的女性一生中某個階段都受「厭食症」所苦。非洲女人是「吃到吐」,開發中國家女性是「吃了催吐」。我們有比較進步嗎?

電影《月半新娘》在台灣可看,大家非看不可,觀賞連結:月半新娘 觀賞處

「延伸閱讀與聆聽」

Dimi Mint Abba 與Igaawin

                                                          Dimi  Mint  Abba這樣的體型是茅利塔尼亞崇尚的美。

Dimi Mint Abba是茅利塔尼亞境內最著名的女歌手,來自一個口述歷史演唱者(Igaawin)家庭,父親是著名的作曲家與歌手,寫作茅利塔尼亞國歌。她的母親則是有名的十四弦Ardin演奏者。打從十歲起,便跟著家族樂團四處演唱,一九七七年代表茅利塔尼亞參加在突尼西亞舉行的OumKalsoum歌唱大賽,此後,便四處在非洲與歐洲演唱,被譽為是當今非洲回教世界最好的女歌手。卒於2011年。

Igaawin口述歷史演唱者:在茅利塔尼亞,口述歷史的演唱者叫做Igaawin,他們是音樂的保存者,代代相傳。生長於Igaawin家庭中的小孩,女孩從小跟著母親學習舞蹈、歌唱、打擊樂器,主要是學tbal(一種大銅鼓),以及鈴鼓,然後才學習音樂理論、以及十四弦豎琴(ardin)。男孩則跟著父親學習理論作曲與tidinit,這種彈撥樂器在摩爾人的音樂中是位階最高的樂器,表演時,由它來負責提示motif,形同指揮樂器。

以前,Igaawin跟著貴族上戰場,吟唱史詩歌曲、戰歌,讚美貴族的偉大,或者演唱新近發生的大事,功能上接近西非洲的jali。摩爾人的社會是一種世襲社會,分為戰士部落階層,他們雇用大量黑奴,其他部落的摩爾人都聽命於他們,他們負責打仗事物。摩爾人社會還有聖徒部落,他們飼養牛、羊,研讀宗教與法律(man of letter)。此外,還有平民,他們是柏柏與黑人混血,在平民之下的階層則有獲釋的奴隸、工匠與Igaawin,更下面則是什麼權利都沒有的奴隸。Igaawin階級只與Igaawin通婚,他們的女兒名字中間一定有一個mint,代表女兒之意,兒子的名字中間則有ould,代表兒子。

伴隨著時代變遷,現在Igaawin不再受貴族豢養,也不再跟著出去打仗,他們靠走唱婚禮喜慶賺錢,有時,他們會不請自來,在你家的門口唱歌,根據摩爾人社會的規矩,你不可以趕走Igaawain,必須將他迎進門來,聽他唱歌,有時一唱一整晚,唱完後,Igaawin會指定他要的報酬,有時是現金,有時是一頭牛。你不能拒絕。在收音機尚未普及的年代,Igaawin也走唱村落,帶來最新消息。吟唱各個村落的Igaawin,有時也會應出錢的主人家邀請,錄下卡帶,但按照規矩,這些卡帶的智慧財產權不屬於演唱者,而是屬於出錢的人。





有關Tuareg 人


強迫餵食習俗來自Tuareg人,他們是遊牧民族柏柏人的支系,稱自己為Imochagh(自由人),阿拉伯人稱他們為Tuareg,意思是「遭上天遺棄的人」(forsaken of God)。他們是傳說中戴著藍色面罩的廷圖巴克(timbuktu)的沙漠戰士,他們生活於撒哈拉沙漠中央以及莽原區,居住在帳篷裡,放牧牛隻維生。在尼日境內約有三十萬人。

在信奉回教的文化裡,Tuareg人自成一格,他們的女人不僅不戴面紗,還有權繼承財產,幾乎接近母系繼嗣社會,更奇怪的是,回教和基督教一樣,都是信仰唯一父神的宗教,但是Tuareg人卻有崇奉女神的儀式,並有大量情歌讚美女子。

Tuareq的詩歌裡形容貴族美女是米,皮膚柔軟,圓潤,脂肪波動。鐵匠是小米,粗殼。

Tuareg社會主要分為三大階層,imageren(貴族)、Imrad(進貢的自由人)、Iklan(黑人奴隸,又稱bella),此外,他們還有工匠、藝術家特殊階層,此外,還有marabout(隱士階層),凡獨立未交戰的部族,名義上都屬於隱士階層管理。

Tuareg有自己的語言(Tamachek),並也書寫文字Tifinar。這個部族的女人和其他回教女人不一樣,她們可以公開唱歌、並演奏樂器,多數演唱讚歌、作法的儀式歌。男人演唱曲目和女人不太一樣,他們的歌曲伴奏樂器很少(多數只用一弦琴),曲式自由,使用大量裝飾音,聽起來非常阿拉伯風味,最大的特色是在一個曲目結束前,突然跑出非屬於這個歌曲的音階,製造一種奇特的效果。


 


 

兩部非典型反戰電影



看了兩部幾乎沒甚麼戰爭場面的反戰電影,喜歡,都在Amazon Prime Video可看。

一部大概是去年看的、2017年柏林影展參展片、歐洲電影獎得主的《戰時書信》(Letters from War),原著是葡萄牙小說家與醫師的安東尼奧.洛博.安圖內斯(António Lobo Antunes),電影無疑是自述。

背景是葡萄牙與安哥拉的殖民戰爭,一名軍醫離家三年,一一封封書信架構起戰場心情。

   
沒什麼大戰爭場面,零星游擊戰。長篇的書信獨白。思念的縱溺潑灑了整個銀幕。主角的心一點點地乾枯死亡。

   
很特別的電影。我覺得必須是對「文字表達」頗感興趣的影迷才能自其中得到滿足。因為主角的愛慾孤獨質疑荒蕪全部展現在他與文字的奮鬥裡。



另一部是昨晚看的《不是天也不是地》(Neither Heaven Nor Earth),比利時與法國合資的電影,2015年坎城影展影評人週資助的Gan Foundation Support for Distribution獎得獎片。

講述阿富汗戰爭最後期,各國軍隊已經紛紛撤離,法國仍有一個隊伍留守山區,但是士兵陸續失蹤。後來發現,佔據另一個村落的塔利班游擊隊的士兵也陸續失蹤。他們去了哪裡?當地人說那是失蹤士兵在「屬神之地」睡著,被帶走了。

法國隊長怎樣都不放棄尋找士兵,駁斥那是傳說迷信。最終,士兵還是毫無蹤影,眼看撤退在及,他只好下令找了四頭羊燒焦偽裝屍體裝入屍袋送回國。塔布爾來的上級召見他,宣布他讓士兵誤入戰火區(毫無必要),返國後得受軍事審判。

看到這裡,這部以恐怖偽裝、反戰為實的電影讓我奔淚。因為士兵在前線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體,他就是逃兵,所有撫卹都沒有。無論如何,這些「不在交火區」的失蹤士兵必須死亡,他們的遺屬才有closure,他們的家人才有撫卹。為了這個,隊長必須站上軍事法庭。還有比這更深沈更讓人淚下的反戰嗎?

因為回首那漫漫的阿富汗戰爭只是「時間」「人」「阿富汗人生活」的失蹤,戰爭的本質如此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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