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廁所遊
我很愛旅行。因此有些奇妙廁所經歷。
朋友說到紐約，必須有廁所攻略圖，Barnes and Noble的廁所很好用。台灣誠品的廁所也不錯。書店嘛，進出都是斯文人囉。
但是十年前的北京最大書店「北京書城」超恐怖。它有電扶梯，但是廁所沒有門。上廁所，不是與人面面相覷，就是看人家的屁股。
那是1999年的事。我第一次到大陸玩，除了旅館有座式馬桶，紫禁城有沖水蹲式馬桶外，處處景點都是茅坑。
去玩之前，某長輩就跟我說，到大陸上廁所要帶雨傘。我說幹嘛？她說，吆，很多地方廁所都沒門，拿雨傘遮屁股唄。我說，廁所怎麼會沒有門呢？看了陳果的電影《人民公廁》才發現大陸很多「通舖」型公廁，沒隔間，哪來門，有隔間也不做門，損壞率太高。
我就問長輩那大家都拿傘遮屁股嗎？她說哪裡，她們習慣得很，她撐傘還被笑：「喲，這哪兒來的屁股這麼白，鐵定是台灣。」
好吧。大家平平都是女生，給你看屁股也沒關係，我受不了的是茅坑。一低頭就看到糞便，上完不必沖水。我逛完肅穆堂皇的天壇，急著上廁所，要奔到另一頭，我簡直是腳踩風火輪，一到那兒，茅坑啊。簡直想哭。十三陵唄，茅坑。武則天的墓，茅坑……。等到我終於離開大陸，抵達香港赤鱲角機場，我就說：「哇，這真是從茅坑地獄到了天堂。」
然後，我就去上了此生最長的一次廁所。
廁所裡擺了個大水桶，裡面有水杓。字條上寫：「停水，請用桶內水沖馬桶。」我想好吧。機場新落成，小差錯難免。上完廁所出來，我剛拿起水杓，就進來一個清潔的歐巴桑，她說，水管修好了，不用水杓，直接按沖水按鈕就好。說完，她就走了。我回去廁所，按下按鈕，然後，嘩啦一聲，大便就從馬桶噴出來，濺了我一身。還還還――根本不是我的大便，我只有尿尿。
那時，我沒有手機，老公女兒都在逛免稅商店，行李早就上飛機了。誰會為了「可能噴到身上的大便」在carry on裡面再放一套衣服啊，就算有，登機箱也不在我身邊。廁所裡只有烘手機。因此，我脫下裙子洗了又洗，然後在烘手機下面烘啊烘，那是烘了一段時間就會自動停機的烘手機，還是感應式，我只要裙子位置稍微偏離感應點，它就不烘。那次廁所，我足足上了四十幾分鐘。
出來後，老公跟女兒都說，你搞啥？我說：「我以為我從地獄回到天堂，誰知道，又從天堂掉回地獄。」從此，我的登機箱裡一定有備份衣裳。
網友Rosario留言，在法國馬賽上廁所要錢。他在公廁裡看到男生脫光光，跟清潔婦不知在說啥。場面很驚悚，讀來卻熟悉，簡直是Chuck Palahniuk描寫性上癮者的小說《Choke》的翻版。
去土耳其，你不免會去參觀這種古時公廁。
很多國家上廁所都要付錢。還記得去奧地利玩，上個廁所將近台幣四、五十元。
我上過最貴的廁所是在土耳其，一次25萬里拉。土耳其的鈔票面額高到嚇死人，隨便兌換個一百美元，馬上成為億萬富翁。因此，土耳其貨品的標價都直接抹掉「千」以下的三個零，譬如上廁所是250，你以為250里拉哦，一張衛生紙都不只這個錢，是250.000元的縮寫啦。
講到衛生紙，我始終不明白有些地方的付費廁所是採用「強迫買衛生紙」方式，通常是一個歐巴桑擋在門口收錢，然後給你兩張衛生紙（以我周遊列國的經驗，兩張，真的只有兩張）。你如果跟她說，我自己有衛生紙，不付錢可以嗎？不可以。那收錢就收錢唄，幹嘛搞得像擺攤做生意？
更令我不解的是，你以為這種廁所很乾淨？畢竟有歐巴桑坐鎮不是嗎？
錯，她只管賣衛生紙，不管廁所乾淨與否。我還記得以前花蓮到台北，蘇花公路有一段是單向管制通車。如果你錯過這個方向的通車時間，就得等上一小時才放行。因此道路兩旁都是賣冷飲、煮花生、煮玉米、黑輪等攤子。這裡只有一個廁所，一次要十元，髒到不行。你都很想跟歐巴桑說，我給錢，你不必給我衛生紙，沖一下廁所行嗎？
現在蘇花公路雙向通車，那些攤子全部應聲而倒。我想起從台北到宜蘭，沒雪山隧道前，要走北宜公路九拐十八彎，有一個大彎子有公廁，因為公廁，旁邊就誕生了一堆賣「紅心芭樂」、蜜餞、漬芭樂（漬芭樂對現代年輕人可能沒啥意義，但是我們這些老年人啊，小時候看電影，都買戲院門口的漬芭樂，烤魷魚絲，烤玉米，白雪公主泡泡糖）的攤子，這裡的茶葉蛋很好吃。雪山隧道通車後，我就沒再走過，不知道茶葉蛋還在否？我大姑有一次在這裡上廁所，光顧著出來買茶葉蛋，皮包給掉在廁所。都快到台北才想起來，我們又掉車回頭，跑到派出所找。咦，皮包的確有人還來，證件都在，現金當然沒了。幫你送皮包，不用小費嗎？不過，我發現尿急如果附近沒有公廁，你可以到派出所要求上廁所哦，還有免費衛生紙。人民保姆唄。
我看《我在慈禧身邊的日子》，宮內管上大號的屎盆叫官房，衛生紙叫手紙。我想起來小時候，的確有人叫衛生紙為手紙。慈禧用的手紙是細軟的白棉紙，裁成一張張，由宮女噴水霧在其上，然後熨斗熨，熨得太光滑，擦屎不方便，發滑，要熨到略微倒毛卻不能帶毛才行，衛生紙帶毛，發澀。
慈禧的宮房是個紫檀木雕刻有大壁虎花紋的，裡面裝滿細香末，大便一掉下去便沉入香末，一點臭味也沒。有一個專門管屎盆的太監，一聽到要用宮房，就馬上拿黃雲龍套包起屎盆，頂在頭上，送到慈禧太后的儲秀宮來。到了宮門口，沒法磕頭，只能行跪安，行完跪安後，把宮房從布包裡請出來。慈禧用完後，這太監再頂著她的「萬兩黃金」回去。
土耳其的二十五萬里拉一尿，哪有這個氣派啊。
我曾說過我爸爸是錄影狂吧？他跟我周遊十幾個國家，看到的世界都是經過鏡頭過濾。
在他拍攝的影片中，有一段關於廁所。那是我們到德國旅行，我去廁所，按下沖水鍵，赫然發現不僅馬桶沖了水，連馬桶蓋都一併洗了。只見馬桶蓋徐徐轉動，繞了一整圈，馬桶蓋一律都是橢圓形，轉彎當然會卡住，但是這個馬桶蓋會變形，隨著角度扭成怪形狀，整整轉完一圈，上面晶亮，一看就是擦洗過，衛生極了。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馬桶蓋。出了廁所後，就說，你們的馬桶蓋也是這樣嗎？結果，男廁馬桶蓋是傳統的，不會轉。我繼母與女兒一聽女廁馬桶蓋會轉，連忙衝進去看，出來說：真的，真的，馬桶蓋自己會洗。
這種錄影機會，我爸是絕對不會錯過的。登時勒令老婆與外孫女進去拍。要多拍幾次，方便剪接。一人掌機，一人負責口白。（我父親非常重視影片的口白，譬如在挪威的遊艇上看到海鷗，他拍下的影片口白是：這些海鷗的翅膀好白，好像塑膠做的。在倫敦大教堂下的偉人陵寢口白則為：可惜他們都死了。）
那時我女兒尚未發育，頂著男子短髮，兩度進出女廁，手上還拿著攝影機，終於有顧客忍不住跟她說，男廁在另一頭啦。
至今，我還是想不通那馬桶蓋坐上去那麼solid，轉起來，是怎麼變形的？廁所科技真是匪夷所思啊。
譬如，荷蘭的男子公廁的便斗有個特殊小設計，便斗池中央有個蒼蠅圖像，據說尿液淋上去，蒼蠅還會變色。
這個設計的構想來自男生上廁所，瞄不準的，所在多有。（上過KTV包廂廁所就知道，喝醉酒，記得尿尿要拉拉鍊就不錯了，還瞄準？）瞄得準的，收鳥前亂甩一通的，也不少。
據說，便斗裡的蒼蠅讓男士尿尿專注度高非常多，一心想淹死蒼蠅，省了不少清潔工。
這就想起一個老梗笑話。某男子上公廁，便斗正前方有塗鴉：請往左看。他往左看，左邊牆壁也有塗鴉：請往右看。他往右看，右邊牆上塗鴉：請往上看。他抬頭看天花板，塗鴉寫著：上廁所時請勿左顧右盼。
梗雖老，立意卻是很有科學精神的。如果你家有小男孩，千萬告訴他上廁所不要左顧右盼。因為呢，人的視線朝下看，雞雞比較小，朝旁邊看，角度關係，別人的雞雞會比你的大。
這有助提升民心士氣，保護幼苗不受佛洛伊德摧殘，忒忒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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