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搬運，搖滾樂A-M，Fiona Apple, 厭食症，強暴，憂鬱症
存活者Fiona Apple與她的厭食症故事
隔了七年，Fiona Apple終於又出了新專輯。歌迷對她的記憶可能還停留在她在演唱會崩潰痛哭，驅趕歌迷離場，因為歌迷說：「把身體搞健康點。我希望十年後還能看到你唱歌，你以前好漂亮。」
我們講的是一個十二歲遭到強暴，而後終生受困憂鬱症、自殺傾向的女人，她曾罹患嚴重厭食症，因為她討厭看到身體「有任何可讓人一把抓住的突出物」。
我最近在翻譯的「此生，你我皆曾短暫燦爛」（On Earth We Are Briefly Gorgeous），作者提到帝王斑蝶每年從美國遷徙到墨西哥，第二年北返的不是同一批帝王斑蝶，而是他們的後代，南遷的，活不過冬。
作者因而感嘆：「當我們說倖存者，什麼意思？或許倖存者是那個最後返家的人，最後一隻停駐枝頭已經負載沉重幽靈的帝王斑蝶。」
Fiona Apple活過強暴、憂鬱症、厭食症，七年後，端出讓樂評界盛讚的專輯「拿油壓剪來」（Fetch the Bolt Cutter），象徵意義不言可喻，她要逃出束縛，她要自由，她要做個倖存者。
倖存者做為勵志故事，人人獲益，但是別忘了「倖存者的枝頭負載著沈重幽靈」，能夠做個最終返家的人，就是奇蹟，就是勝利。
Fiona Apple，Bravo！
Fiona Apple 的2020新專輯。
如果要知道她的故事，你必須看我更早之前寫的文章。
原刊於何穎怡的大耳朵 2014.10.4
那位觀眾被驅逐出場時還在大叫：「我希望十年後還能看到你唱歌。你以前很漂亮。」Fiona Apple整個崩潰，在啜泣聲中完成演唱會。
僅僅一個月前，Fiona Apple在LV的東京派對演唱會上因為不耐觀眾一直講話，先是爬上鋼琴，大聲吼觀眾：「給我F**king閉嘴。」然後氣呼呼表演，接著忍不住大聲吼：「平庸無奇（predictable），完全可以預期的服裝流行，What the F**k！」轉身下台。
諷刺的是這場LV的派對名為「獻給不朽的謬思女神。」
這兩個意外似乎總結Fiona Apple這位奇特女歌手的糾結人生。1996年，她才19歲，她的首張專輯《Tidal》就獲得三白金，並奪得葛萊美獎。17年過去，她從暢銷歌手轉為小眾追隨歌手，只出版了四張專輯。從人人看好的新秀變成醜聞纏身的憔悴怪咖。發生了什麼事？
Fiona Apple 因為出道時就很瘦，外界一直揣測她有厭食症，卻不知原因。
Fiona Apple從出道起就被認為有厭食症的傾向。因為她異常瘦，瘦到不健康。她還說自己會自殘，並認為很多女歌手都自殘，不算什麼。媒體慢慢從她的自曝中拼出她的心理圖像。
她，十一歲時曾跟同學說她想殺掉自己，還有姐姐。學校轉告母親。她因而連續兩次接受精神治療。這件事對她影響很大，她傾向把錯誤都歸諸自己，早期的作品散發強烈的自厭自輕。
十二歲那年，她在返回母親公寓的途中遭到強暴。她認為自己的「飲食失調」跟這次經驗有關。她說：「我無法忍受乳房，身上如果有凸出來的地方，就一定會被男人抓住，我想把這些部位抹掉。」
Fiona Apple的這番告白完全符合厭食症者的心理剖繪。研究顯示「厭食」是一種「權力的展示」。患者多半來自「極端男尊女卑、母親缺乏權力」的家庭。患者極端畏懼「第二性徵」的出現，因為凸起的乳房、豐滿的臀部，代表她進入「成年」，她即將面臨母親那種悲慘人生。
患者通常也缺乏培力（empower）管道，自認無法扭轉人生的宿命。唯一的方法是永遠延遲第二性徵的出現。就是不吃。生命裡多數東西，她無法控制，吃後催吐，維持瘦削，是她唯一可以掌控的事。在這個反覆的過程裡，她藉由控制身體得到權力感。
因而，厭食症是很難治療的。多數必須強迫灌食。即便輔以心理輔導，患者也經常因一點點挫折，恢復厭食習慣。厭食症的死亡率非常高。
Fiona Apple自認她不是厭食，她只是要「殺掉乳房與臀部」。她不知道這是她的奪權，這是她的性別戰爭，看似「強勢」的聲明，其實跟其他厭食患者的機轉並無二致。
2000年，她在紐約演出，因為音響故障與瑕疵，她在台上崩潰啜泣，被喻為是「演唱會史上最丟臉的崩盤事件」。她消失隱居近七年，一度想放棄歌唱事業。
2012年6月，她推出第四張專輯《The Idler Wheel Is Wiser Than the Driver of the Screw and Whipping Cords Will Serve You More Than Ropes Will Ever Do》，一般簡稱《The Idler Wheel》。這年她才35歲，但是mv裡顯得非常削瘦蒼老，看得出來又陷入「飲食失調」的困境。
她對媒體說：「我只是沒胃口，不是厭食。人的胃是跟腦袋連在一起的。情緒不好就不會想吃。」
2012年9月，她在德州因為持有印度大麻（hashish）被捕，。美國多數州都把印度大麻（hashish）與大麻（marijuana）視為同樣東西，輕罪，但是德州把hashish列為三級犯罪，可以判刑10年。
Fiona Apple獲得交保。事後在一次演唱會上，她說被關的那天有四個警官。她一一記下他們的名字，以及他們對她的所作所為。她把那張紙撕掉了。但是所有記錄均轉譯為密碼。她有兩個保險箱。一個裝轉譯過的密碼文。一個裝「解碼方法」。只有她有鑰匙。她要讓這四個人知道，如果他們哪一天也想成為名人，她會幫助他們。
這段談話加上波特蘭演唱會、LV演唱會的事故，隱約可以看出Fiona Apple把多數挑戰視為「權力的對抗」，她的語言、她的密碼、她的身體都是武器。
外人看來，Fiona Apple幾近瘋狂，像不斷對風車揮劍的狂人。但是對Fiona Apple來說，所有威脅都是真的，所有幾近自毀的權力展現都是「自救」。
作者已經移除這則留言。
回覆刪除